我国著名肝胆外科学家,中国胆道外科的创始人,黄志强院士,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本文为黄志强院士在年第九届北京国际微创外科论坛会议的部分讲话。黄院士在报告中讲述了自己作为外科医生的成长历程,外科同道可以学习黄院士的敬业精神,更上一层楼!谨以此文表达对黄志强院士的深切缅怀。——编者按
大家好!我接到组委会通知,要我讲一讲关于外科医生成长的话题,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事。
外科医生,作为一个职业群体来讲,不可否认,可能有个别不好的现象,但总的来讲啊,都值得信赖,他们一生为外科事业作出贡献,我想借一幅油画来讲讲,这幅油画医院外科体验生活的时候,根据他的感悟画的,那洗手、泡手的方式,是古老年代时候的外科医生所表现的,现在我们都见不到了,那么这样我们能看出什么呢?这个画家是部队的军医,他要表现部队外科医生的形象。画面中的外科医生,肚子都是瘦瘦的,没有营养过剩的肚子,这名外科医生就是那么真实,有战斗的精神,但是也具有那种很亲和的精神。感觉非常棒!
我做外科医生已经65年还多一点,所以说应该从65年前开始说起。我家在广东,我是海滨的一个普通小孩,住在广东省的小河边上的一个村庄,喜欢自己想想心事。从学生时代就喜欢打篮球,只能打后卫,不能打前锋,为什么打后卫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人家投不进就行了,把自己角色的工作做好。
事情是从16岁开始的,我16岁离开家乡出去读书,那时离家感伤的心情是很重的,因为日本人占领,全国大部分沿海地方都沦陷了,所以跑到昆明上了大学。从广东到昆明,要坐海船,要经过越南才能到昆明,要偷越日本的封锁线,日本把珠江口给封锁了,不准过去,我们就在黑夜里坐小船偷渡过去了。我是中正医学院毕业的,学校现在没有了。上海医学院那个时候也搬到昆明,组成西南联合医学院。那个时候做学生,很简单,感觉远离家乡,要国家富强,要胜利,这是我们唯一的愿望,所以读书也很专心。
回想6年的医学读书过程,我平常的表现是不太爱说话,比较喜欢读书。我们的内科教授,是很出名的一位内科教授,他总以为我是肯定要学内科的,所以到毕业时候,他说你准备怎么样啊?我说我想做外科,当然我有我的道理,这个道理也奇怪,说出来也很好笑,我这个人也怕血。我记得我在高中的时候,我妹妹的脚下生了一个脓包,我父亲是医生,给她开刀,血呀、脓呀都流出来了,我惶惶地站在旁边看,哎呀,我当时就虚脱了,一身冷汗,回到家里,心想,我能做外科吗?当时心里还有个秘密,非做外科不行,什么秘密呢?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天天在一起上课,这样慢慢地发展感情了。但是呢,这女同学有男朋友,很帅,运动会拿的十项冠军,毕业就要做外科,做胸科医生。我听了后也生气呀!你要做外科,我就要做更好的外科,这个秘密告诉我,可以试试外科,现在这个秘密说出来很可笑,但是我们年轻人的心情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啊。
年轻的时候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事。使我最觉得失意的时候是什么事呢,我有个女同学,抗战就分开了,分到不同的学校,我给人家写信,几天一封信,一天几封信。最近,我总结过去发表的文章,从什么时间开始的,我一看,是年发表第一篇文章,我年在干什么呀?好像是写信,那几年就写情书了,算了一下,写了5年的情书。年轻人总想表现表现自己,中文情书写得不过瘾,那我就写英文情书吧,这个不得了了,她是在教会学校长大的,英文非常好,后来她到美国去了。说我写英文情书给她,她也回封信呐,我就下不了台了,她说,你的英文信写得不错哟,就是文化差了点,要不要我给你改一改呀?哎呀,这让我没办法啦,我说不行!我从那时候开始,每天早上一个小时我就读英文,读小说,就是读,拿外国小说读。大家都看过《乱世佳人》吧,过去翻译成《飘》,我现在还记得第一句话。
所以,我就是读小说,天天早上读、天天等着读。慢慢体会到,我们中国人的英文还是跟外国人的英文表达是不一样的,后来我还能在英文杂志上发表文章,我没有出过国,我认为这个很有帮助。我还感觉,那几年写情书没有白写,真的没有白写。因为,后来我就喜欢写书、喜欢写文章,大家也都知道我写了不少书、写了不少文章。假如没有那几年写情书,恐怕这些文章都是写不出来的。
学生理学时要做动物实验,做麻醉、气管切开,我们4个人一组,给狗做气管切开、插管、麻醉,做完动物实验以后,来了个生理学教授,生理学教授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将来可以做外科医生啊,我就做外科医生,不做别的了。当时对我们的生理学教授我们是非常崇拜的。因此,我们感觉一个青年、一个年轻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你所崇敬的这些级别的教授,是非常重要的,往往会影响你的人生道路、你的选择、你的途径。
但是,外科医生的道路也不是很平静的。抗战的医院,医院跟现在的不一样。重庆的解放碑,抗战的时候叫做精神堡垒,这个是我们中华民族抗日战争的精神支柱。医院的时候,吴英医院。我们外科办公室就在吴英恺教授的楼下。所以,我说一名外科医生,从入学,到选择医生行业所走过的道路,是漫长的。
在我年轻的时候,当外科医生的时候,我最大的感觉是什么呢?很多事情,要有一定的计划、有一定的引导,我当住院总医师的时候,必须要晚上查房,这是规定的,带的都是实习医生。有一年,我带的4个都是女实习医生,有一个比较有特点,喜欢提问题,有次晚上查房的时候,病房里收了例胆道蛔虫的患者,那时候很常见,患者痛得很厉害,痛的时候满地打滚,我们去查房时候却不痛了。女实习医生就问了,为什么?那时候,我急了,不能说我不知道啊,得想个解释,想个什么解释呢?我想这个蛔虫它还没钻进去的时候,就会发生痉挛,就会发生绞痛;一旦它钻进去的时候呢,或许就不痛了,当时就说这个,敷衍过去了,她们也觉得还可以。我那样说心虚呀。以后对每一例胆痛的患者,就根据他的临床症状,手术时候看看与蛔虫的位置有什么联系,最后证实了我的判断。
当然,我不抓住这个问题去进行观察、进行研究,这也无所谓,不好不坏,应付过去了;但是,这个问题别人给你提出来了,一旦答不上来,那你觉得,问你为什么?以后对待这个问题来讲,这是个好事情,所以我的感悟,就是对外科医生来讲,你不要放过任何的现象,根据这个现象只要你做下去,那可能你就会得出结果。总的来讲,我作为外科医生,从最小的医生长到所谓大点的医生,需要什么东西呢?需要有一些灵感,没有灵感,没有对事情的敏感,那可能就不能发现问题,有了灵感,看出问题,必须有些动力,更重要的就是坚持,有坚持才能使你的治疗方法得出结果,否则,你就会中途放弃了,得不到成功。
后来,考虑到外科也是一门艺术。当我开始真正的从事外科临床工作的时候,胆道外科正是最时兴的,就像现在微创外科那样,所有的名家、名医都是从胆道外科开始的,因为它比较复杂。对于临床方面的研究,我们往往刚开始接触,只是临床的现象、一个事实,我们根据这个事实再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建立报告,临床经验走过的途径是这样的。但是,我们有时也很幼稚,是不行的。
选择方向很重要,临床研究如果不选择方向,不作长远的考虑,随便做一下研究是不行的。我首先选择的是胆道这个方向,为什么选择呢?这个跟吴英恺教授是分不开的。吴英恺教授在抗日战争胜利以后,他离开重庆,回到天津,然后回到北京。他在走以前,查房的时候跟我们说:重庆胆道患者很多,你们留下来,就好好做点研究工作。这点我们记住了,我们就从胆道疾病开始了。这给我一个研究的方向,那时发现肝内胆管结石,但是那时书上从来不提的,因为中国的书都是外国的,外国人根本不提肝内胆管结石。我觉得那时这种病很多,研究就从那时做起了。肝内胆管结石在中国是很古老的病,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两千多年前的女尸就有肝内胆管结石,当然还有寄生虫,所以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病,在中国没有研究,国外更没有研究,所以那时我下定决心去研究。20世纪50年代,那是肝脏手术切除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就首先在国际上做了肝叶切除,左肝切除、右肝切除,来治疗肝内胆管结石。那时,可以说年轻的时候,有的是实践,有些大胆的作为。
另外,手术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通过研究,成功发现肝内胆管结石不是过去所认为是弥漫的,而是按照一定的阶段分布的。因此,也就可能手术,这个要把道理弄清楚,这种现象,当时除了临床以外,还要经常跑到病理教研室,看看标本,为什么我对标本那么感兴趣呢?因为我在吴英恺教授手下当住院医生的时候,每个人都要轮转。我就轮转1个月专门管标本,对标本发生了感情,常常对着病理看标本,这种标本的发现,对外科医生来讲,肯定是要切除的,因此对我们是一种启发,以后形成实际的临床使用。后来就做肝左叶切除,右叶切除,但是切完以后,有的人还不好,为什么你会想到有的是左叶切除,有的是右叶切除。实际上,这种病在重庆很常见,每个医生都会遇到,机会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来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患者为什么不好?我们发现胆管狭窄是个主要问题,很多患者都有胆管狭窄,都有的,所以必须解决肝门部胆管狭窄,也才能根本解决肝胆管结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所以我们创造一系列的肝门部胆管手术,不仅仅是手术。
这个过程中,还有很多其他的医学研究,总的来说,外科医生要做临床医学研究,第一步,不在于我们天天做手术,更重要的在于我们天天有思考,勤思考,这是外科医生走上研究的第一步,假如外科医生光做手术,不想这个东西,那恐怕也是一个问题,当然,外科医生很忙,没有时间去想,这也是个问题。另外,外科医生做临床研究应该从几例开始,不像做试验那样,一下子一批,不能够,要多少年、要多少时间,治疗多少病例,所以说,必须有个前瞻性的思想,才能够得出结果。
还有关于重视重要资料的保存,我写了不少书,里面的所有图画、表都是我自己做、自己画、自己照相。我感觉一个外科医生假定没有养成这种习惯,做完手术就完了,一旦以后再想起来,都是不准确、不真实的,所以你必须养成这种习惯。我最早期的研究碰到患者出血了,这个问题也是一个新问题,当时我请教了好多老人,都不知道胆道出血怎么治。这个问题后来进一步形成了关于出血的研究,胆道出血的研究。当然,现在的这些问题比较简单了,现在的仪器检查,可以看到出血的部位,但时间不同了。通过这些问题我们就可以深入地对肝动脉、胆管的关系进行研究。特别是当前,我们想深入关于肝动脉微血管方面的研究。
总结起来,在重庆,关于肝内胆管结石的治疗,提出了肝切除、胆管成型等一系列的手术方法。后来到了北京,从重庆到北京,我这样比方:就像刘姥姥从乡下到了大观园。重庆的设备各方面的质量上医院的设备,比不上北京,我说,干什么?怎么干呢?给我第一个问题,答案是做一个外科医生。换了一个新的环境,首先你该怎么干?用老一套来干呢,还是怎么来干呢?这时候,我首先要问问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会做好什么,不能搞创收。
我在重庆的那个时候,还从来没有见过CT片。医院,又是CT、又是磁共振,都有了,我就花大量的时间看片子,每个患者所有的片子我都非常仔细地看,一看就是几十张,差不多到后来别人都不记得我是外科医生了,只知道我是看片子的。拿片子看,拿片子看,是这是必需的。看来学术的发展、新式科学对医学,特别是外科产生了很重大的影响。所以我提出,外科医生必须要用好第三只眼睛,好比说第三只眼睛是二郎神的通天眼。但现在这种影像学,外科医生你如果不懂影像,那你就找不到外科的潜能。现在提倡多学科联合,外科的素质历来要求高,不懂的地方,只能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后来我们运用肝内胆管结石多种治疗的方法,逐渐采用减少创伤、局部切除等技术。
最后,我说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来讲,从小到大、从年轻到年老,他会经历各种各样不同的时期、走不同的道路。我想我们能够做好外科医生,就会知道怎么样解决各种各样的临床问题。祝愿我们年轻的外科医生走好自己的道路,在微创外科的时代能够有所作为!谢谢大家!
原文出处:黄志强.外科医生的成长之路[J/CD].中华腔镜外科杂志:电子版,,9(2):6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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